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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难忘

屈国库 (乌鲁木齐)

石河子日报 新闻    时间:2021年01月22日    来源:石河子日报

  人们有“不到新疆不知我国有多大,不走‘天路’(叶城到阿里)不知天空有多低”一说。朋友慕名前往而归后,我问感受如何?“新疆是个宽容的地方,宽容到几百万人的来或者走,都不显得它的拥挤或空落。”朋友套用某知名作家的话说,“特别是那天路,像根弯弯曲曲的细长头发(公路),鸟瞰钻入地下,举目插入云霄,给人有种‘身体下地狱,眼睛上天堂’的感觉。我建议你也去走一走,看一看,对心灵是一种净化,绝不虚此一行。”朋友哪里知道,那是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记得那一年,我们汽车分队在“三十里营房”短暂休整出发时,我所驾驶的收尾车等待抛锚车的维修,当过连队文书的张老兵很神秘地对坐在收尾车副驾驶位置上的指导员说:“前边不远就是全军有名的‘神仙湾’哨卡了,每次路过,未曾身受,年底我就要离开部队(转业)了,想亲眼目睹神仙湾的真面目。”“‘神仙’诱惑我8年了,一直都没有拐‘湾’过去,只能望‘卡’兴叹。”指导员说,“你千万别私自改变行车路线,站好最后一班岗。”张老兵听了,面露不悦地驾车出发了。
  到了神仙湾哨卡路口,张老兵苦于没有征得指导员的同意,又不想放弃军旅生涯的最后机会。思来想去,张老兵以肚子受凉想解手为由,停下车,朝着神仙湾哨卡的方向长时间驻足观望。
  高原上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天空飘起了雪花。抛锚车故障排除后,我们两辆车赶了过来。等候多时的张老兵一看见指导员便说,他只图上边舒服——贪食,没想到下边痛苦——“吐”了。指导员被张老兵给逗乐了,张老兵趁热打铁,赔着笑脸对指导员说:“雪花像空中撒盐,像柳絮飞舞。不一会儿,满目所及一片白茫茫,仿佛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多漂亮。”指导员听了,心知肚明地说:“不要说天空撒盐,就是撒钱也不要有非分之想。一会儿雪下大了,分辨不清路面,与世隔绝的世界更漂亮。”一向和指导员关系要好的张老兵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灰溜溜地驾着车追赶车队去了。我想示意前车加速跟上张老兵的车,可不忍心指导员在车内又是“跳舞”,又是“咚咚咚”的伴奏。如果指导员的头在车窗玻璃或者车顶棚上“伴奏”出个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一番权衡利弊后,我决定还是稳着油门慢慢跑。好不容易熬到了“搓板路”,我对指导员说,跑这种路面要适当的加速才有“按摩”的感觉,要不然“搓”得肠子疼。指导员“嗯”了一声同意了。我超过前车,比划个了动作,前车加速了。虽说没有山下的柏油路面舒服,但比起老牛爬坡似的上窜下跳舒服多了。坐在“振动”的驾驶室里,指导员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搓板路想睡觉,又怕我睡觉(高山反应过度了容易打瞌睡)。我看出了指导员的心思,指了指自己的头说:“有‘紧箍咒’(高反,头上系绳子好点),你就放心吧。如果紧箍咒不灵验了,我就揪自己耳朵边上的头发,立马清醒,别人我不告诉他。”指导员接过话茬,有气无力地说:“你有没有金箍棒或者仙丹?同样,我不告诉别人。”高兴之余,指导员放心地睡觉了。
  看着方圆几百里的高原无人区,我的心情无比舒畅,可好景不长,前方不远处的一辆车映入眼帘,我习惯性地猜测哪辆车抛锚了?什么故障?车上有没有应急材料?一连串的问号把我的心勾到了嗓子眼上。靠近了一看,果不其然。张老兵车的右后轮一条轮胎被尖石头刺穿了一个大洞,另一条轮胎承受不了过大的压力爆胎了。怎么会这样?搓板路上都是小石头,不可能把轮胎刺穿那么大的洞。由此我判断张老兵为了追赶车队,无所顾忌地加速,轮胎在搓板路之前被刺穿的,他一直没有发现,才导致两条轮胎全部报废。指导员很生气问我怎么回事?我想实话实说,可转念一想,张老兵年底就离开部队了,不能因为我让张老兵挨处分。我违心向指导员解释是轮胎气压过高导致双爆胎。指导员听了,果断指挥张老兵调整车辆轮胎,其他人卸物资。偌大的麻袋(白砂糖),我们几个人没搬几袋,头疼欲裂,大口喘气。张老兵不知从哪听说吃白糖比喝葡萄糖水还管用,能缓解高山反应。我们按张老兵所说,白糖甜了嘴,却苦了肺,嘴里的黏液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一个个脸憋得通红。随行的新兵初次上高原,没有调整好呼吸,高原反应了。我们将新兵抬到驾驶室让他们平躺着,给喂了点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在指导员的鼓励下,我们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张老兵车上的物资分别搬到另外两辆车上,并盖好了篷布。心想路上慢点跑,坚持到下一个目的地应该没问题,谁知严重超载,平路上还好,一旦爬坡,汽车发动机高温,水箱直喷蒸气。我打开引擎盖,小心翼翼地用矿泉水降温,矿泉水接触水箱的瞬间化作一股水蒸气消失了。指导员突然“啊”的一声,说:“有办法了,用医生给病人输液的方式给水箱降温。”我将车上备用的新内胎最上边割开个小洞,固定在车身的最高处,灌上所有的矿泉水,随车带的充气管子一头接到内胎的充气嘴上,一头通到水箱端,然后管路在驾驶室对折成开关,水箱高温时,对折松开,温度正常了,又对折。这个办法真管用,我给发动机重复“输液”,发动机高温的问题解决了,可爬不动陡坡的麻烦又摆在眼前,最要命的是山顶下雪汽车停不下来,我刹车踩到底了还往下滑,而且越滑速度越快。指导员失声地指挥向右打方向,汽车滑下路基,尾部撞到大石头上总算停下了。我下车探头看了一眼山底,吓得直打哆嗦,腿下一软,跪倒在地不省人事。
  后来,带队的连长在兵站一直等不到我们,猜测我们路上遇到了麻烦,开着三辆空车,带着喷灯,防滑链,原路返回去救援……我躺在兵站简陋的卫生室里,卫生员给我打了针,喂了药后,还不忘在我鼻下掐,耳上刺,各种办法用尽也无济于事。连长和指导员商量后决定,由连长驾车送我到就近的三十里营房医疗站。“雪太大,路上白茫茫一片,没有参照物,在分辨不清路面的情况下,容易发生危险。再说了,此路本无路,车跑得多了才有路,一会儿十几条道汇成一条路,一会儿一条路又分开十几条道。路况不清,方向不明,不能下山。”连队老兵说。最终连长没能送我下山。张老兵自告奋勇留下陪我,他一边按摩我的头,一边流着眼泪,自言自语地说:“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变成这样。如果我不私自停车,跟着车队小心驾驶就不会出现这一切,是我害了你,快点醒过来吧,要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或许是因为张老兵的缘故吧,我的手指动了一下,他急忙去找连长,战友们都围了过来,指导员急忙吩咐炊事员做点流食或者荷包蛋给我补充营养。由于我刚有点意识,还没完全苏醒,炊事员喂的汤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张老兵接过瓷勺子,把荷包蛋在碗里压成糊状,像喂婴儿似的在嘴边吹,然后用瓷勺子的另一端小头喂我。有了荷包蛋的热量,我慢慢地醒了。后来雪停路通了,我依依不舍地泪别高原,完成任务回到了部队。
  今非昔比了。车在路上“跳”,人在车里“舞”的“跳舞”一幕已成为过去,替代它的是高规格的“细长头发”。以前的“生命禁区”成了现今人们旅游观光的好去处,这都得益于我国经济发展的成果。感谢祖国让我们生活在一个美好幸福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