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我成了妈妈
■张润敏 口述 陈玉民 整理
石河子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3年02月03日 来源:石河子日报
六十多年前,我是农八师23团(今143团)机耕连职工,每天驾驶着拖拉机在团场的土地上耕作,简单而快乐,辛苦而满足。
1961年冬天,拖拉机和农机具到了冬季检修的时候。我们要用一个冬天的时间进行检修,为来年的农业生产作准备。那天,我挺着大肚子,负责检修中耕机工作。因为任务重、时间紧,所以大家分工合作,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一天,我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我想,恐怕是预产期到了,可一会儿又没感觉了,我就没在意,继续工作着。大约三小时后,又是一阵痛,但不一会儿又好了。直到中午下班回到自己的房子,我顾不上吃饭,赶紧收拾去医院的行李,小衣物、小被褥、奶瓶、碗筷等一大包袱的东西。那是第一次生孩子,什么也不懂,都听别人说,好在提前利用空闲时间准备好了孩子需要的东西。一切收拾停当,我这才想到还得吃点儿饭。于是,我拿碗到食堂打来简单的饭菜,正吃着,感觉又一阵剧痛,但一会又没事了。我平时的性格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麻烦任何人,况且当时始终是我一个人在家,所以遇事只有自己拿主意。我坚持吃完饭,下午又上班了。
上班后,我和几个女同志一起,拆中耕机的零件,清洗、除锈。干到下班回到宿舍后,感觉腹部一次比一次疼痛难忍。这时,爱人也下班回来了,他请来医生检查后,医生说:“赶紧找车送团部医院吧,不敢再拖了。”
很快到了医院,安排好床位,他们就跟车回去了。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就没留下爱人陪我。没想到,腹中的孩子一阵阵地折腾。阵痛越来越频繁,天哪!竟然是这样的痛苦。“娘啊!”我连声地叫喊。护士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那是开骨缝的过程,你忍着吧!”回忆当时的情形,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我因无人照应,什么东西都没吃。医护人员都很忙,没人顾上管我,而且不到饭点是没有饭的,水也没有,我只能忍着,一次次的阵痛搞得我精疲力尽。
那时,团场医院条件有限,并没有单独的产科。给我安排的一间病房5张病床位,住的病人有男有女。别人家属都在身边出出进进,只有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受不了时就大声喊叫,哀求医生给我开刀做剖腹产手术,我受不了了。护士叫我安静、别喊,实在无法忍受就叫出声来。到最后,我眼泪快流干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那种无助、恐慌和无法言说的疼痛让人终生难忘。
记得那天晚上,有三个产妇在待产,因条件简陋,只有一张产床。护士看我情况紧急,就把我抱上产床。孩子还未生出,另一个产妇情况更急了,孩子快生下来了,护士又赶紧将我抱下来,抱她上了产床。护士是个大个子男人,很有劲。不久,只听孩子“哇哇”的哭叫声,那位产妇终于解脱了,也停止了喊声,医护人员就这样忙碌着。
那天,我因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自然就没劲生。一直熬到天亮,医院开饭了,护士给我端来半碗水,我刚喝了几口,一阵剧痛袭来,随即又被送到了产床,终于顺利生下了儿子。孩子还在清洗,我扭过头将身边的稀饭喝完,才被护士用车推进病房。
经过几天的折腾,我终于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享受初为人母的喜悦,在吵闹声中沉沉睡去。整整睡了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有个单位的同志将我叫醒,并在她的帮助下吃了一些饭,这才感到全身轻松了很多,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用小棉被子裹得紧紧的儿子,也在蹬着小腿,第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和身边的人,并发出稚嫩的哭声。而我第一次听见自己儿子的哭声,心中感到无比激动。同病房的人都围过来看,大家谈笑风生,问长问短。傍晚时,儿子使劲在被子里脚蹬手抓不停地哭,搞得我不知所措,不知该怎样去对付这个小东西。同病房的人对我说:“孩子是不是尿了,你快看看,给他换块干净的尿布。”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赶紧解开绑在儿子身上的绳子一看,硬着头皮给孩子清理一番。
同病房的产妇都有人伺候着,唯有我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什么都要自己干。新疆冬季外边零下三十多摄氏度,我又洗衣服又洗尿布,还要照顾孩子,忙碌一天,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稍微休息一下。
两天来,我学会了给儿子擦脸、洗澡、喂水、换尿布等等,也感觉到肩上担负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我不仅要管好自己,还要照顾好儿子。一天无数次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蛋,心里感觉无比的幸福。
在医院住了4天后,我们就出院回到自己的家里,爱人请假伺候了我们几天。记得丈夫第一次看见孩子时激动又不知所措的样子,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人无法言表。
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们已成了古稀老人,献了青春献子孙。三个儿女学业有成,成为建设国家的有用之材。孩子们都很孝顺,我们的晚年很幸福。但那年那月,第一次当妈妈的那些过往,成了我终生难忘的记忆。